(寫在DA+C Festival交流之前)從今2015年8月7日到8月16日,馬來西亞策展人蘇西.蘇萊曼(Suzy Sulaiman)邀請數位荒原與DA+C藝術節共同策劃一個名為「歷史上的今天」(Hari Ini Dalam Sejarah)的交流單元和推薦台灣藝術家。今年的藝術節主題是探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所指定的喬治城(George Town)老街脈絡。在主題「文化托邦」(CULTURETOPIA)之下,藝術家王鼎曄、吳宜曄從7月25日起進駐殖民風格的街區數週,解構並實現不同機能的都市介入,透過駐地創作探索網絡化(networked)的空間。策劃這次合作的數位荒原創辦人鄭文琦,推薦藝術家的依據是臺北數位基金會(Digital Art Festival)的過去合作互動。
吳宜曄曾經入選第五屆臺北數位藝術節互動項目,他畢業於倫敦金匠學院。作品主要藉由電腦程式、影像裝置和文字碰觸屬於個人的獨特感知,他運用科技的語言模仿人與人或人與機械(他者)之間的訊息溝通。留德的王鼎曄曾在臺北數位藝術中心展出《生猛海鮮店》,他擅長使用錄像與繪畫,堅持著藝術家可以透過創作與社會連結或對抗,且在同時達到「自我療癒」的理念。主題涵蓋死亡、靈魂、信仰,及生理儀式所反應的集體錯亂特質。最後一位是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OCAC)的羅仕東,他過去推動了與泰國藝術家組合Jiandyin長達兩年的台泰當代藝術交流計劃,也是「Project Glocal 2014 (檳城)」的參與藝術家。去年進駐檳城時,他從拾得私人物件取樣文字,以影像和發條鐘組成的迴圈再現科技物的「瞬息」與歷史之間的反差。今年八月,我與藝術家也將透過和DA+C藝術節的交流機會,回顧我們曾在檳城「歷史上的那天(Hari Kami Dalam Serjarah)」
駐站策展:《島的記憶》
本月的專題「島的記憶」(Recalling Islands),正是在思考台灣島與檳島的交流下所開展的實驗性對話,更是為了回應從去年延續到今年的台北—檳城兩地互動狀態;從菲律賓策展人雅洛拉(Dayang Yraola)發起的Project Glocal 2014: Transi(en)t Taipei(數位荒原主辦的「Project Glocal亞洲城市串流」)台北、Transi(en)t Penang(與蘇西.蘇萊曼合辦)檳城等。在這之中,暗藏的反思可能是:究竟這樣的「交流」在時序推進下,能夠累積達何種策展上或實務上的意義深度?為何是這樣的人選、機構與議題的組合?甚至,作為一個機動性強的策劃組織,荒原為何得要透過與他者「合作」來展開本地的東南亞觀察?
如果說,為了回答這些難以回答的問題,我們必須設計出一種模擬「交流」的文本,那麼6/7月的「駐站策展人」也是DA+C藝術節交流單元的藝術家之一王鼎曄,與我在專題裡的合作、或我們之間的對話形式,就像極了模控論邏輯的「模擬遊戲」邏輯。這個合作從5月底成型,首先我邀他以「策展人」身份(實際上他是我策劃檳城交流的「藝術家」)設想一種開放的語境,在此語境裡,我被邀約赴一趟旅行,因而展開一場涉及不同主體的對話。在這樣的過程中,「船」與「島」的主題逐漸浮現。幾次討論後我們設想某策展人收到不知名來信邀約對話,背景則設定在以(他真實所住的)宜蘭附近為參考對象的不知名港口,思考會在何地何時,會遇見哪些人,等等。為了讓「模擬」更逼真,他設計了真實的信件與路線,同時,我提議用實驗電影常見的「接龍」(exquisite-corpse)方法。就在這樣的歷程裡,我們不斷揣摩彼此身份,也逐漸混淆角色的分際,儼然為他/或我們未來的進駐或創作埋下更多線索。
回音與複音
數位荒原的專題構成向來會納入許多平面媒介發表過的文章或翻譯,看似由編輯加以重新編排後再行發表。在這一期裡,我們最早收錄的林怡秀文章〈殘缺的和聲—黃明川影像中的語韻遷徙〉探討這座島上的聲韻遷徙和「現代性」進程之間隱秘的聯繫。不過,在「島的記憶」線上專題裡則提供有別於對話的扎實論據。雖然作者是以「聲音記憶」為書寫對象,但是這種聲音記憶與現代社會的可能矛盾,正是必須放在「島嶼」的背景下才凸顯意義。按照這樣的觀點,台島與檳島,似乎在歷史浪潮的往返之中展開不同的歷程,也保留不同的「歷史上的今天」。
新加坡、台灣和這次造訪的檳城,都是由島嶼所構成的城市或國家,也都有大量的華人人口。這不只是歷史發展上的巧合,也是在思考一種有效對話時的必然背景。不過,單純的美學觀點顯然無法涵蓋幅員廣袤的地緣政治、文化脈絡。歷史與國族想像的投射,是這類的離散島嶼在邁向現代化路上的巨大包袱。關於這點,習以「奧賽德」(Outsiders’)之姿觀察當代藝術的高森信男,更揉和文字和藝術史的不同範例,為讀者娓娓道來星島與台島的「雙嶼」情節。此外雖然是姍姍來遲,蔡長璜亦為專題提供三篇他在2014年上海雙年展的觀察,而他自身作為一名「海外華人族群」的代表,無形中也擴大了專題的視野。
從嶼到島,我們不只是循著語韻的流動、記憶與文化的共鳴或失落;這裡的「島」既是真實地緣政治的可觸邊界,這裡的「記憶」更是無形的羈絆和集體想像所依附的對象。我不禁想到了馬來話「Pendatang」這個有時候用來暗示(不受歡迎的)外來者的俗語,還有華裔藝術家陳建泯刻意取其諧音的「潘大棠」一詞,他的意圖是透過美學實踐從族群內部鬆動「外來者」的身份政治。但事實上,如果我們看過蔡長璜收錄在《Narratives in Malaysia Art (1): Imaging Identities》一書的論述〈A Study on the Subjectivity of the Malaysia Chinese Painter (An Outline)〉並同意他與其他作者所指華裔/華人藝術家與檳城百年來的藝術淵源,那至少在視覺藝術的領域裡,如今台灣與檳城的再次交流便不止是歷史的巧合了。我也衷心地希望,它將深化成為一種豐富彼此認識的持續行動,並於再觀照的邊界上碰撞出知性與感性的火花。
(Special thanks to Au Sow Yee, Suzy Sulaiman, and DA+C Festiv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