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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SUE 26 : “Don’t Panic”
Art in Production 1: Media Artist Ku, Kuang-yi
生產(中)的藝術1:媒體藝術家顧廣毅
April 14th, 2016類型: Meeting NML
作者: 顧廣毅, 簡婉竹 (整理)
本文為「生產(中)的藝術」見面會系列1的上篇。這個系列希望從不同層面探討藝術家的生產關係,特別是在唯物的基礎上如何外溢。首先邀請2015年台北數位藝術節首獎得主顧廣毅,他的計畫呈現生物科技的面向,而在藝術創作之外於知識論也有更重要的啟示。其計畫更延伸到同志次文化領域如與異物的合作。另位講者是部落格潤滑液男孩作者陳柏屼,他有很多同志運動的實踐經驗,他並帶來一些探索情慾的「玩具」。

顧廣毅:大家好,我要分享去年得獎的創作計劃。首先我會介紹背景,再來介紹新的計劃。我的創作與背景有很大的關係,因為我是藝術家也是牙醫師,以「TW BioArt」社群從事生物科學藝術的推廣。前陣子我在電腦裡翻到許久前在陽明大學唸牙醫碩士班一年級的報告,當時我做純科學和牙科材料研究,像鈦金屬、樹脂的實驗。做純科學研究時,我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來自科學,但難以用科學做研究。所以我休學去唸設計,開始在實踐大學研究所做創作。起初我想用熟悉的媒材,所以用假牙材料做些雕塑之類的造型實驗。我參加過一些所謂的展覽,也開始學習以藝術的狀態呈現較感性的面向—雖然,內心又有類似當初在陽明研究所的感受,好像還是少了什麼。由於無法忘情科學,我又換回跑道。純視覺除了情感的具象化之外,無法滿足我對於科學的慾望,也就是藉由某些理性的方式去釐清一些事情。

我接觸生物/科技藝術後,發現國外有些作品採用藝術或設計的方法討論科學延伸的哲學問題。於是,我從最熟悉的牙醫領域展開,做了〈The Fellatio Modification Project〉系列。我先想牙科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是科學無法處理的?我想到牙醫系教到嘴巴有三大功能:美觀、發音和進食,發現「性」的功能—口腔在性愛上的功能—課本從來不提,於是我從這點切入。「性」這件事很有趣,跟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口腔)醫學卻忽略這部份。醫學科技大多是治療疾病或修復受損的身體,使它恢復正常,但我的計畫想延展它的功能而非修復。計畫主要包含牙科的技術和組織工程,強化口腔在「性」上面的特色。因為我自己是男同志,我發現以口腔為主的活動包羅萬象,不同的性傾向或族群各有特色,研究起來相當複雜,所以我決定從身邊族群研究起。計畫分成兩部份:〈男性自慰器口腔〉(Male Masturbation Cup Mouth)〈鳥嘴複製人〉(Bird Beak Clone)

我們可以看到日本TENGA情趣玩具公司,它生產的男性自慰器裡面有很多紋理,這個公司是以把情趣玩具做得很有質感而聞名。嘴巴裡可不可能也有這樣的紋理?

於是我想在口腔黏膜上做出那種一顆顆的東西。第一階段我想到用那種口腔矯正完配戴的維持器,打算在維持器上複製情趣玩具的顆粒,就是一顆一顆的,像戴在嘴裡的情趣玩具。我使用某種假牙材料,我發現情趣玩具追求一種越來越接近肉身的質地—有沒有可能把這些一顆顆的瘤狀物,從矽膠玩具換成真實組織?關於這點,我們可以從人體裡採樣細胞,先建立一個3D結構再讓肉長在上面。這就是平常稱為「替代器官組織工程」的醫學研究。科學家想像過未來如果你的肝臟、肺臟壞掉,就用模型做出一個替代結構,再讓肝或肺細胞長在上面,訂製一個器官,現在科學家都在研究這方面的應用。那麼,我有沒有可能用組織培養的方式做出那些突起的結構?

我的技術相當土炮,重點是把突起結構換成組織,希望讓它有很多細胞生長的空隙。

要怎麼做呢?首先我把鹽加到矽膠裡,等矽膠硬化後,鹽也封在裡面。我再把水加進去,鹽被水溶解,矽膠上就有一個一個小孔。然後,我就能讓細胞長在小孔上。由於我需要一個能培養細胞的專業級實驗室,於是我回到陽明大學的無菌實驗室。原本指導我的教授聽到這計畫跟「性」有關,覺得自己不能指導,於是我換一個專作組織培養的實驗室,這位老師比較年輕,他覺得我的計畫很有趣。我們討論了如何培養細胞,幹細胞比較困難,所以我們用一種骨癌細胞,長得比較快。實驗完了以後染色,綠色一點一點的是活細胞,紅色一點一點的是死細胞。結果可以看到看到活細胞明顯較多,便算是成功了。我在陽明大學實驗室拍一些影像,紅色是養細胞需要的培養液;培養皿裡是我做的那個配戴式用品,突起裝置就是模擬維持器的裝置。當我把營養液加進去,會把細胞「種」在凸起部位,這些組織就是我用鹽跟矽膠做成的結構,細胞生長在上面。這個影像一半真一半假,因為如果科技可以做到我所說的,將是醫學科技的一大進展。事實上還無法做到,所以後面是想像未來的結果。而這種科技除了醫療,是否也能用在情趣用品上?

我在做這個研究時,發現世界上有許多人是認同「身體改造」的次文化群體。於是我想會不會有些人根本想把嘴改造成適合口交的模樣?如果這種人造的組織不只是穿戴式的裝置,而直接移植在口腔裡呢?這像一種牙科的翻瓣手術,也就是把這整塊肉移植在上顎,再讓它形成突出、柔軟的肉瘤。

第二部分的〈鳥嘴複製人〉就是移植想像的具象化,那〈男性自慰器口腔〉強調口腔黏膜所增生的質感,它比較是材質上的變化。第二部份比較是「量體」的變化,透過正顎手術的技術—它是下巴突出時,先切斷下顎骨再將它往後推(相反的情況是下巴內縮時,切斷下顎骨再往前拉),類似一種整形手術。

這個改造的想法來自經典的歐美情色片〈深喉嚨〉(Deep Throat)。

很多人對深喉嚨感興趣,認為深喉嚨的口交會達到高度愉悅,但前提是它有嘔吐反射。要怎樣改變反射,除了要有深喉嚨之外,讓陰莖整個被包在嘴裡?如果陰莖太大而口腔不夠深,當事人就包不住。有沒有可能利用正顎手術把嘴巴拉長,一拉長口腔的長度就會變長,嘔吐反射就會比較少,不會一直卡到喉嚨。又要將陰莖完全含住,就要把下顎骨切斷,再整個往前拉。我發現如果整個嘴拉長,很適合喜歡與大陰莖口交的案主,當然還要做些實驗,首先是醫療上的限制;比如它涉及幾條神經和血管,以及要拉到什麼程度才可以?

我沒辦法真的來,只能先用模型模擬—正顎手術一台要十幾萬以上了。我先做自己的斷層掃描。有了頭部模型,再把電腦掃描檔轉成3D建模。這是我的頭部造影。再來用電腦做手術預測,比如切割線要畫在哪。左邊是沒切之前,右邊是切完之後;長度可以拉到多長,經過動畫模擬。我也做了3D列印,看看實際的狀況,把模型切斷後,拉長之後再縫合起來。

第二部分〈鳥嘴複製人〉跟〈男性自慰器口腔〉不同,第一部分是材質的改變,只要你閉上嘴巴,沒人知道你喜歡口交。但將口腔整個拉長,變成一種性癖好的外顯。

這件事很有意思,我看過一些性別研究文章,外顯的性癖好在社會上是一種表態。某種程度上,透過身體表現自己對性的愛好,但「特殊喜好」可能帶有一種污名,這樣一來是否可能未來真的有這群人,直接面臨這種「性的污名」?我管他們叫做「鳥嘴複製人」,表示長長的、很像鳥的嘴巴。我想知道未來有沒有可能這樣,也做一些研究,我發現在同志文化裡,文獻提到舊金山的卡斯楚社區有一個專有名詞:「卡斯楚複製人」(Castro clone)。

在1970年代,很多男同志聚集在卡斯楚街,有些作家寫到晚上的酒吧裡,有一群男同志專門作工人階級的打扮,蓄鬍,將身材練得很壯、很陽剛,每個人的造型都很相似。這個現象很有趣,是利用外在的條件去展現自己對性的喜好,就是說這些人裝扮的模樣,和他們想吸引的類型一模一樣(但異性戀絕不會這樣)。在男同志次文化,除了「卡斯楚複製人」,「熊族」也是這樣的概念,他們打扮成和自己的情慾對象相同的造型。這點和我的〈鳥嘴複製人〉有一個連結。想像在未來的世界,這群人會不會用這種形象去找和自己一樣喜好大陰莖的對象,利用視覺符號去彰顯自己的癖好?

這次計畫也和一位同志次文化作者巴特合作。為什麼要跟他合作?因為我想呈現科學與性之間的關係,這樣的作品在以前的視覺訓練裡,除了在藝廊展出又能怎樣?這種科技對未來的影響、和這種次文化與族群的關係,對我來說,重點在於如何與次文化互動。

巴特自己就生活在這種次文化裡,所以藉由他所形塑的影像文字,才能讓我的作品透過不同形式去跟這個次文化社群真正產生關係,而不再是只有來展覽才看得到。另外,我把這兩個計畫的研究(包括跟老師合作的過程)寫成陽明大學的畢業論文,在牙醫系拿了個碩士。我找一位陽明大學牙醫系的林元敏老師和陽明大學視覺文化研究所的劉瑞琪老師,前者提供實驗室的研究,後者和我討論「比較文化研究」的寫作方式。為什麼要這樣呢?事實上,這樣的行為讓這本論文變成我作品的一部份。為什麼可以寫一個文化研究的論文可以拿到一個科學的碩士?科學或牙醫學的界線到底在哪?我覺得這點很有趣,最後我順利畢業了,也是對科學系統的一次「駭客入侵」(hacking)。

後來,這個研究在一些女性主義與文化的國外研討會上發表。

其中比較有趣的是一個西班牙的「TransHackFeminist! 2014」女性主義研討會,與會者有激進的女性主義者或性工作者,也給我很多有趣的回饋。還有一個舊金山的「Arse Elektronica」性與科技大會,前者反對資本主義,後者正好相反。除了這些外,我也在台北數位藝術中心展出(孫以臻策展的《想像的身體邊界》)並得到台北數位藝術節首獎。後來有一天,我接到了「異物」這家情趣用品公司的訊息,特別的是它有一點社會運動的色彩。我感到很興奮,因為異物本來就是我在研究時關注的對象,我們開始有些討論—他們看到我的作品,也在想像彼此可以怎樣合作,例如把它變成產品;這讓我相當振奮,因為它本來就不該停止在展覽,在那之後,它還可以怎樣跟社會互動?尤其是真正屬於這個次文化的人們。我們正在研發今年可望有些新的生產形式,這些大概就是我的創作。

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分享一個尚未公開的「寵物情慾研究計畫」(Pet’s pettings),靈感來自有天我去朋友家,他養的貓正在發情,我發現牠沒有結紮,發情時很痛苦。當然,我不知道牠是否真的痛苦,但有一種很痛苦的感受,好像是「想做愛但不能做愛」的投射。我稍微研究,發現多數寵物主人的做法都是二話不說就結紮,沒什麼好解釋。我跟獸醫專家聊過,發現這是一個主流做法,可以解決流浪貓狗很多或者寵物疾病的問題。我只是假設,納悶我們是以何種角度去把這個生命的器官摘除,再來宣稱我們是基於健康考量或「為牠好」?很多人養寵物都標榜自己對寵物的愛心,用家人的關係來比喻,或許我們可以問:「你到底可以愛牠愛到什麼程度?」我提出一種假設:如果寵物不結紮,我們要怎麼樣跟牠和平共處、甚至幫牠解決生理需求?

我想到人類交友軟體常常用來「約炮」,寵物能不能不結紮並用人類避孕的方式,好比投避孕藥,再幫寵物約炮?我們可以把寵物精彩照片放在APP上,而且現在交友軟體很方便,只要方圓百里有人養貓,然後,看哪隻貓跟你的貓很適合,就有寵物約炮APP的雛形。但更多問題產生了,比如說你怎麼知道你的貓想跟哪隻貓做呢?很有趣,你等於用感覺幫貓或狗做決定,當然牠們的生活大多也是主人說了算,要住哪、要吃什麼等等。人跟寵物的組合本來就有一種微妙關係,再說要配對成功,可能要花很多時間—而且沒那麼好約—就像人類約炮一樣,見面之後也可能不想做,因為對方可能和照片不像。所以可能是你看這隻寵物,覺得牠很適合我的寵物,但牠們見了又不想做。所以你一天要花很多時間在約炮。如果你說你愛牠,你可能為牠做到這種程度、每天花很多時間幫牠約嗎?我也想像,在愛牠的前提之下,有沒有可能跟寵物的關係、甚至居住型態隨之改變?例如同志都喜歡住在某一區,會不會因為同質性高就往在同樣的地方—有沒有這個可能,因為大型犬頃向跟大型犬約會,如果大型犬都住在同一區就比較方便約成?「約炮」就是不能離住處很遠,通常有點近。所以這樣未來主人跟寵物的居住空間可能有變化,建築師會重新開發主人與寵物的居住型態,這方面我也展開不同的合作。APP是跟工程師一起開發,居住空間跟有建築背景的夥伴一起設計。

最後,如果我的貓跟你的貓變成炮友,牠們無法自拔,變成固定的關係,那我們是不是有機會住得更近,方便我們的寵物配對。但我們的關係只在於彼此的寵物是性伴侶,只是親家的概念,我跟你就不一定想住在相通的空間。有可能是我們的住處是在隔壁或樓上樓下,中間有一個隱密的通道讓貓通行,牠們就可以在那個隱蔽的空間私會,諸如此類。狗就不一樣了,狗可能想去公園做,不愛隱蔽空間,想幫牠們約炮的主人要住在公園附近,如果旁邊有獸醫院跟寵物旅館是不是更好?未來這個計畫的目標是拍攝一支模擬紀錄片,訪問一些獸醫或動物權專家,聽他們對於計畫或寵物有情慾的看法。 也有以寵物的情慾為主導的居住形式和空間設計,並開發APP,這就是我下一個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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