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yborg is our ontology; it gives us our politics. The cyborg is a condensed image of both imagination and material reality, the two joined centers structuring any possibility of historical transformation. (賽伯格是我們的本體論,我們從中獲得政治。賽伯格同時凝聚了想像與物質現實,兩者融會而成的核心構築了歷史轉型的可能。)
—唐娜・哈樂崴,〈賽柏格宣言〉(Donna Haraway, A Cyborg Manifesto),1983
試問,戰後日本當代生存經驗之於廣大生命語境的意義為何?更明確地說,究竟日本作為一個集體生命經歷的歸類,經歷過311大地震與福島核災的後,為反詰人類存在開啟了何種視角?以《我的身體,你的聲音》(Roppongi Crossing 2016: My Body, Your Voice)為是次第五屆「六本木十字路」的主題,以三年展模式延續對日本當代藝術實踐為調研對象之取徑,探討創作者面對現下生存境遇的反思與回應,由森美術館的策展人荒木夏美(Arako Natsumi) 、韓國Sonjeu藝術中心總監金宣廷(Sunjung Kim)、東京藝術倡議(Arts Initiative Tokyo; AIT)的策展人小澤慶介(Ozawa Keisuke) ,以及台北國際藝術村總監吳達坤共同策劃,集合20位藝術家/藝術團體,透過以下五個子題為論述主軸:
一、自我與他人的關係,身體與認同;二、重訪往昔;三、從獨特視角發展出的另翼敘事;四、人與物關係之探索;五、性別意識轉換與未來;透過藝術家的實踐展開議題之間交互共鳴的辯證意涵。
迴盪於諸多議題敘事與媒材的眾聲喧嘩中,策展透過一種宣言般的提問:「『我』是誰?我的身體如何與歷史與他人連結?」(Who am “I”? How is body connected to history and to other people?)透過剖析問題意識的層次與內在關聯,使得眼前之所以是歷史的過往,透過言說實踐織籮而成的身體性,獲得批判性的理解。同樣以肖像攝影為表現媒材,片山真理 (Katayama Mari)的作品〈你是我的〉(You’re Mine)與石川竜一(Ishikawa Ryuichi)的作品〈沖繩肖像〉,分別從私密的奇觀(片山以她的「義肢」為主題)以及群體的日常(石川以美軍基地鄰近居民為攝影對象),迫視著銘刻在肉體容貌上所謂「正常」。
這股蘊醱在觀看中的幽微不安,也呼應著藤井光(Fujii Hikaru)與宮城太(Miyagi Futoshi)重演歷史文本的轉譯取徑:藤井的作品〈帝國的教育制度〉(The Educational System of an Empire)透過指導韓國高中生搬演日殖時期日警凌虐朝鮮人的場景,穿插著美軍以日本教育制度為主題拍攝的二戰政宣影片剪輯而成;宮城的作品〈以花之名〉(Flower Names)以訪談沖繩美軍基地中的變裝皇后,假雷納爾多.阿恩(Reynaldo Hahn)在譜曲作品中與小說家普魯斯特同性情慾的流轉,透過這位美軍軍人變裝皇后之口唱出沖繩歷史糾結酷異的例外狀態。
如同引言的理論家哈樂崴在〈賽柏格宣言〉中提出的複合性生命現狀,一方面,科技化的身軀不僅是傅科所謂生命政治的比喻,而是在控制之外,賽伯格也透過感知能力的提升,甚至是肢體的延伸,為弱勢書寫與迴盪在歷史廢墟中無聲的吶喊,打造了一個毫無哀傷自憐的直視;另一方面, 以長谷川愛(Hasegawa Ai)的創作計劃〈(不)可能的孩子〉((Im)possible Baby)為例,從既有遺傳工程技術中想像一個不須男性存在的生育未來,一系列合成的女同志核心家庭影像輸出,對應著跨越數代日本公眾面對此議題的回應,賽伯格以其融匯矛盾的存在,消融了科技掌握未來線性發展的可能,朝向未來的動力帶著歷史縱深捲起陣陣風暴,在辯論中從同一性的霸權中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