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國大日本帝國大躍進之前,在為了確立大東亞的長遠和平而發動聖戰的大進軍之前,恰逢怒濤狂瀾逆流而上的皇紀2602的新年,在此謹遙祝 聖壽萬萬歲的同時 (註1),也對護國英靈以及海陸皇軍將士以默禱聊表無盡的感謝。作為本機構的一名學者,作為一名技術專業人員,作為一位有機會鞠躬盡瘁畢生奉公的光榮作為本願的男子,我由衷感到欣喜。
日前,本刊編輯部希望我能針對筆者統率的工業研究所近日動向,作一番介紹。藉此機會,我想以一位駐臺灣技術專業人員的身份,嘗試毫不保留地談談在此空前重大時局下,臺灣研究機構的性格,並訴求人們對研究機構之理解的再確認。
一
最近「臺灣的工業化」一字眼被頻繁使用,從日本內地前來臺灣視察企業家的人們也接踵而至,但同時,也有頻頻使用「臺灣不是沒什麼像工業的東西嗎?」或者「臺灣有技術嗎?」這種揶揄口吻的人,這實在是甚為難解的怪事。我希望人們能一改成見,對於在新領地的產業要經過多少開發的過程,聰明地與世界各地的事例相互參照來考量。對於自改隸以來的臺灣產業開發及其所盡力付出的實績加以檢視,就會發現事情確實在正道上邁進,毫無冗贅之舉—首先使農業與林業興盛,接著發展農產與林產的加工業,繼之帶來工業的發達。這樣的發展步驟不僅合理,且又是無法避免的過程。在臺灣看到那些世間所說的「工業」,無非也才僅僅經過十年的發現與發展。因此現在工業的種類鮮少,是理所當然的事。
一直以來,如果要問母國怎麼對待臺灣,母國人士對於臺灣的認識又是如何,那恐怕沒什麼可說。人們是否只是把這裡,當作是生產並供應糖、米與香蕉的一處農業殖民地呢?筆者在臺灣生活了10年,在此期間,並不否定母國人民對臺灣的認識正漸漸增加,但對其進展的遲緩也不禁感到寒心。臺灣必須要有年輕的優秀人才持續進駐,但事與願違的原因,我想乃是在此:日本內地的人們將北方作為生命線而大力關注,卻把南方閒置在一旁。現在想來甚是遺憾,若能藉「臺灣領有」的契機,將臺灣作為南進基地好好關注的話,不就正如南方共榮圈不假外力而成就了嗎?
回過頭來看看臺灣的現狀,居住在臺灣的人士,也在其他地方默許了自己被視為未開化,被視為次一級的狀況。不僅對在地技術人員的建議不加理解、不予回應,反而去聽取從日本內地前來視察的人的意見,在某些場合還會給予過高的評價,這樣的現象似乎不是罕見的事。研究機構並不接受上述這些狀況,就算在這種氣氛當中,在這種日本慣常對「研究」不甚理解且總是視之無用的態度中,多數的技術人員仍舊孜孜矻矻,在各科學部門紮實不懈地持續鑽研著。從既已發達的產業基礎裡,以及新興產業的準備資料裡,全都佈滿了島內研究者多年來的足跡。若沒有這些足跡,絕無法在今天陸續提出臺灣工業化立案的計畫,這絕不是僅靠日本內地權威人士的視察,就能打發掉的事。以上所述並非自我膨脹,而是希望有識之士能夠充分地認識並尊重技術人員在任務與勞動上的成果。
在近日世界的情勢下,日本作為東亞的安定勢力,不論喜歡與否,若想屹立不搖,便不能再依賴外國,而是要確保真正的自給自足,此外別無他法。也就是說,除了需要掌握東亞共榮圈內—尤其是南方—的資源之外沒別的方法。對日本來說,得要意識到南進乃是宿命。接著,對於日本各式各樣的南方行動而言,在臺灣已成據點的今天,尚需對臺灣的產業政策再行考察,並著手重整新的構想。為提供參考,我想就日本工業一路走來的足跡與現狀來談談。日本近代工業的發展僅僅6、70年,卻著實有著令人吃驚的躍進,然其中必然也伴隨著一些缺陷。為了要在短時間內追上先進工業國家,日本把引進外國技術與技術人員作為可靠的方法,並藉此策略在短時間內大抵備齊了五代工業的形態 (註2)。但就結果來說,其他文化部門卻同樣地陷入了崇拜外國的狀況。「要讓工業興盛,只要買下外國的專利,引進設備與技術人員就夠了吧!」以及「既然貨品都做好了,就不用再研究了吧!」等觀念益發根深蒂固。從此之後,「研究」一事就被輕視,只是一股腦兒地努力模仿追隨。有心的學者與技術人員為了要突破日本技術產業停滯狀況,無時不刻地以愛國之心疾聲呼籲,卻也未能奏效。在此期間,有難以計數的龐大國帑為支付專利費用而外流,而透過這樣的手段,雖然確實掌握了輸入技術的精髓,但在我們耗費數年、不斷努力、不斷虛擲、將效率提升至專利上所記載的程度時,外國的技術便又獲得了更長足的進步。若搞清楚這狀況,國民必然會大吃一驚吧。
近日,國際間的情勢正逐步改變樣貌,尤其在支那事變爆發 (註3),日、德、義三國締結為同盟之後,以英美為首追隨其後的數個國家,也肆意對此同盟展現敵對態度。由於文化與經濟上成斷交狀態,重要資源、材料與技術全遭截斷,致使本國工業全面遭逢嚴重的障礙而擱淺。本國的工業原料幾乎全靠進口,加工這些原料的實際技術也全都仰賴著引進的技術,因此,隨著引進路徑被截斷,自然就造成了癱瘓。在此,日本除了得從東亞共榮圈內尋求新資源,使重要的原物料能夠自給自足外別無他法。政府應要革除一直以來的積弊,應用日本勢力範圍內能作為原料的新資源,並基於日本自身性格而確立的新日本技術,樹立真正屬於日本的獨特立國方針。國民也需詳加協助,展現出舉國追求科學技術奉公的態度。進一步說,在賭上足可擊潰英美與舊體制少數國的國運,開始實施大規模持久戰的壯舉時,更重要的是,集中國家所有聰明的頭腦,傾盡所有努力,以促成獨立不羈的日本工業之發達,自不待言。在這裡,筆者要以「科學技術人員須為憂國之士,就算搖晃著一支試管也應將國運放心頭」(註4) 一話為呼召,多生產一發子彈、一滴燃料也好,科學技術人員必須要守其本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二
接著,將針對「工業臺灣之建設」一事嘗試作些考察。要樹立臺灣的工業化計畫,首先必須把握臺灣工業化的真正意義。意即,對於日本帝國來說,臺灣於當今時局下被賦予的重要性十分深遠。臺灣的工業化,首次擁有從現在到未來恆常不變的重大性。臺灣工業的立基條件,我並不認為有什麼優勢,至少從自由經濟的方向來考量,就有相當多的問題。但是,臺灣擔負著作為日本南進之軍事與經濟據點的責任,因此不管建立條件如何,都必須加以克服,並樹立一定種類的基礎工業,這也是我們全體一直以來確信不疑的事。
在上述的條件下,在臺灣設置的研究機構應該要有怎樣的性質,而其營運又該要處於什麼樣的構想下等問題,都應當慎重考慮。農業與林業部門與其他部門相比照,情況較易明瞭,因此考慮的焦點容易契合,但在工業部門,狀況便稍異其趣。在南進據點設置的工業研究機構,本身自然會與日本內地機構的性質相左,且必須擁有明確的特異性。南方各地在陸續加入東亞共榮圈的同時,首先要發展的,是同圈內資源的調查、開發與利用的研究。此外,南方各地的氣溫、乾濕度與一般生物狀態,應該要看作與臺灣大略相同。要發展資源利用的工業,有三種途徑,其一是建立在日本內地,其二是建立在臺灣,剩下就是在南方當地營建,但把各項建設都興建於日本內地乃是不可能且缺乏利處的事,因此自然會變成需要在臺灣或南方各地嘗試發展種類繁多的工業。在夏暖冬寒之處進行作業,與在暑熱多濕之處進行作業,此兩者差異頗大,毋寧說,正因爲奠基在全然不同的基礎上,因此必須下功夫研究。而適合針對此種工業之基礎條件進行研究的地點,除臺灣之外別無他處。建置於臺灣的研究機構,在針對上述各條件的調查研究上,擔負著最大的責任。為迅速解決各式各樣的案件,就必須動員各機構,如在原料方面,即動員農林、水產、礦產、地質部門等機構,在工業技術方面便為工業部門,在人員資源上則為保健、衛生、效率等相關醫學部門的研究機構。這樣一來,首度運用國帑營運的臺灣研究機構的意義就變得明顯,其責任也得以遂行。筆者便是在如上的信條之下,統率著整個工業研究所,精進努力以期完成工業研究所的主要任務。
三
臺灣總督府工業研究所,是總督府中央研究所解體之時,將工業部門獨立出來而成立的。創立後,由於時日尚淺,且「擴大整備」此一主要目的,也受到當時局勢影響,所以擴大的速度減緩,此乃為無法避免之事。但另一方面,也還是一步步向著總督府當局所認可的項目、所期許的目的循序漸進。本所第一項事業計畫,就是南方共榮圈內資源開發利用的研究。遵循重點主義的政府,訂立了日本不足資源擴充政策,據此政策擬定的事項都需慎重決定,而現在本所幾乎所有的研究精力,也都集中在這上面。伴隨著其他地方漸次充實的研究陣容與設備,臺灣及南方各地所有漸次繁榮或即將陸續興起的各種工業,便會在前述立足條件下進行技術性研究,以期能益發確立日本工業的自給自足。本機構內部構成大略如下:
無機化學工業部門,由臺大教授中塚佑一理科博士擔任部長,側重的研究領域為海水資源、貧礦處理、砂金產礦、砂鐵、耐火劑與陶瓷器、礦水處理、用水石 (註5)、灰石、黏土及其他數種相關項目。有機化學工業部門由市川信敏理科博士擔任部長,側重的研究項目為纖維資源、丹寧資源、植物精油資源、植物油與動物油資源、煤、石油、潤滑油、高級合成燃料、農產加工副產品及其他數種相關項目。醱酵工業部門,由武田義人農學博士擔任部長,側重的研究項目為澱粉原料、酒精醱酵、農產製造廢物利用、無水酒精、強力醱酵菌、調味料、各種酒類等相關物品。化學分析部門由岩村新理科博士擔任部長,在統整各種化學分析之相關事項的同時,與無機化學工業部門彼此協力從事各項研究。另設總務課,由井上正夫擔任事務官課長,在管控各事務之財務的同時,尚需負責調查研究各種必要的資源與文獻,對各技術部門提供直接的協助。
四
接著在本文結束前,作為與本研究機構相關的人員,在此對平日憂煩之事聊表一二。首先是研究機構的統率一事。由於日本引進近代科學文明的時日尚淺,不管是研究機構的數量,還是設備的規模,在世界上都不能說是一流,且甚為遺憾的是,在學問與技術的平均水準上,也說不上與其他國家平起平坐。知己者能致勝,自戀之國則陷於危難。此事殷鑑不遠,看看世界上自詡為最強大的英美海陸空三軍自曝的醜態吧。國民毋需畏懼諸事,而應該切實地自發精進。為此,政府雖然策動了科學動員計畫,努力整頓研究機構及其內容,但有待研究解決的事項十分繁雜,若未能備妥各項必要資材,伴隨大量研究與技術人員參與的話,要迅速達成預期的目的將變得十分困難。政府有鑑於此點,發表各項措施,包括設立科學技術院(暫定),以重點主義為圭臬議定研究機構的統御方針,且為避免研究內容的重複,也應讓各研究機構的人員、物事互通有無,以期迅速地確立日本的技術。聽聞此點,我高舉雙手贊成此事盡快付諸實踐,尤其企盼此事的實效得以提升。但實在遺憾,不幸地一路走來總未能看見具體的成效。在支那事變後,即使為應付研究需要而出現的研究機構如雨後春筍般設立,但不管是設施還是研究陣容,整備起來都備嘗艱辛。這些機構先前多半乘著戰爭或輿論之便而興起,到最後卻搞得半身不遂,徒然掙扎。與某些事項的相關研究,一度被呼籲有其必要,於是與我們競爭的多數機構開始著手研究,然實際狀況又是如何呢?不僅設備和研究陣容都不齊全,研究方針或考察之處也大同小異,進展程度也都差不多,何況其中還有不少單位,只是用心在模仿並改良外國的專利而已。以合成橡膠或合成燃料為例,明明數度傳出相關研究已完成的消息,現在卻連一片橡膠皮、一滴合成汽油都拿不出來…,像上述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一般來說,像本國這樣傳出那麼多世界級發明,最後卻連個影子都看不到的國家,還真沒有。這究竟是研究人員的罪呢,還是負責育成及實踐的產業界的責任呢?說不定是把什麼東西都說成是世界級大發明的新聞人員的罪哩。無論如何,難以否定的是,像這樣什麼都沒完成、無始無終的事情非常地多。如果針對一個問題,限定兩三個機構來處理,而其他同種類的機構則在設備與研究陣容上提供協助的話,便能就當下的主要目標產出有效而適切的結果,此推斷顯而易見。但根據坊間的傳聞,由於有大力反對此事的人,因此此方針甚難順利推行。若此事為真,那就令人甚感憂心了。不管成立了幾個委員會或審議會,討論了哪些事項,其中參與的份子都是持續在培育自由主義的人們,這些人都是我素來尊敬的前輩,但在現今這種急迫的狀況下,還去討論如何適應的政策,難道不會不適當嗎?現在必須要全面捨棄舊體制,以完全不同的視角來處理事務才行,畢竟事態已經截然不同。在以學問和技術來報國之前,必須要先將各式各樣的個人私情拋在一邊,彙整出能代表所有研究人員與技術人員的共識才行。就算進展遲緩也不得不如此。現在,正是硬著頭皮往前衝的時刻。而作為實際上研究機構營運的負責人,便會對上述諸點有所顧慮。可以的話,最好能藉由強大的力量,即刻掌握研究能力的統御之實。為了要以祖國的國力充實來守護家園,就必須要有能犧牲任何東西的覺悟,而不應該容許些微的自由主義進駐。另一方面,本研究機構與研究人員,也必須深自反省。要能聰明地辨識出哪些是不屬於自己專業領域的東西,哪些是到自己手上也無法完成的東西。此時,就抱著信賴,把這些東西交託給適當的人,傾全力在自己本分內的責任上。像臺灣這種研究機構數量較少、聯絡較為方便的地方,研究的統御也比較容易實施,因此筆者最迫切的期望,就是首先在臺灣設置強而有力的統御機構,偏偏此事到現在尚未有實踐的跡象,令人甚感遺憾。
五
關於研究機構營運之事,現在應該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活用研究機構。從結論來說,官員本身對於官方研究機構的關心實在太少,從而活用之事就變得十分少見。私人公司工廠的研究機構在應用問題上,說起來便活生生地與工業生產直接相關—經營者本身持續對研究室的成果抱以高度關心,注意著研究的進展與結果,而研究者也自覺自己對於研究的成敗有很大的影響,於是態度也認真起來,如此一來,研究室就能夠充分地活用起來。但是官方研究機構卻無法滿足此點。產業行政機關與研究機構本身欠缺有機的聯繫。產業行政機關在決定實施工業相關的各項政策方針時,既不和研究機構商量,後者也沒收到任何通知,在這種狀態下,研究機構自然會與產業失去交集,結果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前進,事情自然沒有進展。若研究主題與產業現況彼此無法契合,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設置研究機構呢?真讓人無法理解。總督府經常關注於研究機構的研究主題及其進展的程度,而產業行政機關在產業界出現異動或變化時,也應該通報研究機構,並在產業政策審議會上,要求擔綱的研究機構參加,進行技術上的檢討與積極地提出欲開發事項之相關研究問題。而研究機構這一方,則必須經常與產業行政方針有密切的聯繫,依據重點主義決定研究主題,藉由在技術的見解上直言不諱,為產業的發達提供貢獻。上述幾點,在此時局下尤為重要,實行起來並不那麼困難。只要設立了如上述這樣的機構,彼此關注,立刻就能拿出成果。以上幾點想法,乃是希望當局與有識之士能持續對「研究」與「研究機構」的重要性有正確的認識、理解與關注。
六
海陸皇軍連戰皆捷,在無雙的天皇之威光的籠罩處 聖戰正持續大步邁向完成 (註6),但面對這場與英美及追隨其後的弱小國家間的大仗,必須要有長期作戰的覺悟。要獲得最後的勝利,其中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重要物資的生產擴充。坊間的學者啊,研究人員啊,技術人員啊,研究機構啊,正是為了此事,才這樣孜孜矻矻地努力過來,此事正是我們的生存意義,正是我們鞠躬盡瘁,邁向科學技術奉公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