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抗爭』的自我描述是一種日常經驗甚至癖好分享的狀態;衍生於意識型態裡對於各種現代科技衍生監控情境的曖昧矛盾,以及挪用網際網路的開放與分享,成為串聯日常生活經驗與策劃戰術的機動平台。源自這種分享與串聯的『行動』,在實體藝廊進行的『展覽』是由藝術家黃博志(即軟抗爭發起人)和分別於不同階段加入的藝術家成員,共同將動態的抗爭操演加以落實為舊的VT內部的靜態成果。」這個以抗爭自我命名的集結狀態,最後並不能說是很成功地介入所處的現實迴路,雖然,它在少數的肯定(如台新獎)之後留給觀眾許多想像。(參閱〈網路行動作為一種對抗:抵抗是無效的嗎?〉)
也許是時間上的巧合,台灣藝術社群與社會的關係在2009年後似乎產生微妙的變化,因為某些非此關注的政經結構因素,由藝術家自我組織或相關團體發起的社會行動,也愈見積極而直接(或莽撞?)—從2009年迄今,以藝術圈自居的實體結構從原本一介藝術家追求自我完成的超越美學典型,逐漸意識到集體作為社會的感性部門所從事的行動策略及其動員法則,並且在唯物層面上思考如何結合自身利益與社會性的議題關懷。
2013年七月專題「Calling Mr. Anderson」(尋找安德森先生)的靈感,首先是重新召集「軟抗爭」的發起藝術家,在網路媒體上實現軟抗爭的芻議與主張,或爾再行檢視並加以批判。但在數次聯繫與運作後,成員們意識到一個事實:軟抗爭所主張或回應的實體對象、以抗爭為名批判的現實脈絡,早已不同於四年後更複雜的現實情境。甚至可以這樣說;如今各種科技監控情境更加牢不可破,以公共為名的利益收編高度凌駕於私人意志上,如今進行像當初軟抗爭這樣的網路串聯有什麼意義?在臉書上、推特上,和其他足以展現公民力量的微型社交媒體上,這樣的串聯天天發生;問題是受壓迫者處境並未因此改善。
其次是,在2009年的軟抗爭之後,現實的反挫與藝術社群的態度轉變,讓我們意識到「網路」上動員尚可實現的龐大潛能,不應該只是單向印證於科技管制和游擊策略的唯物基礎上-雖然那是最根本的議題-更應該有其軟性而綿密的運作技巧。正如同電影「駭客任務」裡頭強大的火力和堅實的心智同等重要。然而,光是憑藉視覺感性的發動包圍,已經不足以應付當前無孔不入的母體(the Matrix)及超級金/權病毒變異(Agent Smith(s))。
當然,如同四年前發起的軟抗爭,這種網路串聯並非現實的顛覆及其不滿,因此讀者也不必以結果論作為觀點規約之。然而,就像面對不斷繁殖壯大的系統變異,我們確實需要再召募新的駭客(潛入者),我們需要更多的安德森先生(Mr. Anderson(s))。只期待一個超級彌賽亞來拯救人類是不夠的,因為無數在系統內部尚未甦醒的安德森先生才是這裡需要重新連結的自我形象。
從「軟抗爭」到「Calling Mr. Anderson」;從藝術家到潛行者;多種命名方式與集結策略的改變,來自於如何回應現實的靈活考量。因為我們所處的現實隨時都在改變,光是一個宣言式的藝術主張發言,這類的專題顯然已不足以具有足夠的靈活度,也不可能發揮它有任何實際效力。但是,除了立即棄守現實以外,這個「無人之地」(No Man’s Land)並不會自動證明它是一個值得期待的領地。此刻,正是我們必須持續書寫與「重新佔領」的時刻。
「我多數的傷害來自刻板模式。」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我不會告訴你誰說了這句話,我反而要將它竊為己用,因為我完完全全沉浸其中。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寫下它。
我們借用。我們偷竊。我們購買需要的,採購不需要的。我們獲取物件、人、地方,而這都在失去自己的一個地方發生。
這是我最近從書中讀到的一段話,我也竊取它作為我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