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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中很多這種情形可能是,女生不想,可是,是被強迫的。我覺得這應該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因為那個配偶也有可能會發生強暴的事情。」
「可是他好像是另一段,就是它可能比起墮胎,應該是關於性侵害防治法的(「不是…」)問題。」
「(「我覺得不是婚姻中被強暴…」)可是我覺得他剛剛提的問題好有趣喔,就是被配偶強暴這件事情。我覺得這是一個觀念耶,就是說,即便你是配偶你是夫妻。但是,我覺得所謂的性義務這件事情是非常奇怪的觀念。」
「嗯對。」
「那如果其實就算是夫妻關係,但是我們不一定要有性義務的話,這件事情就可以被重新拿起來討論。但今天法律這樣規定,那…」
「就像那個什麼…保護動物的那個法條跑得比那個性別的那個防治還快。不過一般來講,那個法律都會考量到就是說,那個母體的安全啦,可是其實我覺得那個所謂的安全它其實也有一個盲點在,就是說,它可能考慮說沒有危及你的生命,然後就是說它可能…可能不會殘障或怎樣,就是沒有辦法不能動或怎麼樣的,可是那有一個,這個裡面有一個問題在就是說,所謂的傷害它不見得是那種有形的或很嚴重的。因為那種什麼墮胎,女性墮胎完以後身體一定會變差,你說那種變差它…你很難說它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可是它就是變差了。啊這種東西它其實法律不見得會,不見得會cover到,它cover到只是說它防止你死亡。一般來講應該是沒有什麼人真的是想去殺害嬰兒或怎樣啦,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我會覺得好像很多都是社會因素。有時候像這種墮胎的討論,有時後它好像變成非常的哲學化或怎樣,比如說你贊成墮胎好了,可是像那種非常非常傳統的那種中國家族裡面,他可能他生了女兒他就把他墮掉。這種東西…難道這種東西就是…」
「這種事情現在台灣還是非常多啊。」
「對啊。其實所謂那種,那個叫什麼性別墮胎吧,就是說它其實…你現在講的那種什麼女權啦或什麼,它其實是有一定的社會條件在支持它,然後這個法條才會有它的意義在…我這麼覺得。」
但最理想的狀況是什麼你們有想過嗎?我是說如果女權發展到最好的狀況,我一直、我一直很好奇這種事情。就是我們今天在談什麼權什麼權,什麼東西都有權,沒有出生的小孩也有生命權,那在最理想的狀態下這些東西全部發展到最高的狀況,到底會是什麼樣的狀況?就是說,到底誰賦予,所有的權利都是、都是天給的,或者是、事實上是某種國家在運作的什麼。但是,一旦這些東西…我只是覺得很好奇,這可能是個題外話就是,我們如果單就性別權來說,我覺得其實以今天性別認定的狀況來說,男女分權也是很簡化的一個看法。一旦我們這種對權力的想法一直上綱,我是覺得很好奇啊,權力應該要到什麼地方?而且我也很好奇它到底是,它的基礎到底要怎麼…女權運動現在已經多久了?可能也許半個世紀至少…
「才半個世紀耶!在人類歷史上。」
當然…對啊…可是就已經如火如荼了我覺得。我們要走到哪,這個目標才會達成?有沒有這件事情?如果沒有的話,它的基礎為什麼可以不被質疑?
「可是,」
你們了解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啊。」
就是女權運動的最高目標到底是什麼?
「我一直在想的問題會比較偏向說,權力跟身體的關係。就是說我不會想要知道,不是說不想知道說它最後的目的或要走到哪裡去,但是我很關心這個權力跟每個生命個體她的距離是怎麼被媒介跟操作的。就是說比如說我們今天在談女權,好,女權已經變成一個好像…對,你一定要去談然後怎樣怎樣。」
「神聖性的狀況。」
「…對,它已經被神聖化了,你的身體沒有辦法去超越它了。這東西我就開始…覺得會有可以再鬆動的地方。」
2
我們會覺得非洲那些婦女她們不了解身體是你的。但實際上到底是不是這樣?我是有點懷疑,當然我不是替她們講話,我是覺得很懷疑。就是難道她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嗎?她們,對自己的信仰對自己的傳統,對自己的傳統處於一種盲目、真正的盲目狀態?可是盲目又要透過什麼東西去看到這個盲目?我們透過什麼樣子的視野去談這種盲目?我覺得、我覺得,因為我自己沒有辦法替她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問號。這就好像,或是說,用我們回到更簡單的民主問題,多數決其實就是這樣子的…我們這裡六個人、五個人替一個人決定他的事情,那意思就是說其實這個人沒有辦法替自己決定事情。
「怎樣都是暴力的。」
嗯…但是某種程度上,我們會跟他說這是為大家好,或之類的。當然這個狀況不太一樣,我只是一個開始吧。也許這幾年我開始感覺到這種,我不知道怎麼面對這種權力的問題,我當然也知道作為一個現代人我身上有很多權力,但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行使。
「可以先喝點酒。」
不是,就是當你小時候你被你媽媽打的時候,要是那時候我老師就跟我說,我有權力不要遭受這種…
「你會怎麼樣?」
這個叫什麼?在學校這叫什麼…
「霸凌。」「體罰。」
體罰。我那時候會敢跟我媽講嗎?我應該是完全講都不敢講吧!
「但現在小朋友都…」
「現在都會啊,會拍下來。」
對啊,這真的是一個…
「直接傳到Facebook。」
但這問題是說,難道我媽不懂得教小孩的方法?或是說難道我在這個教育底下,成長,那我的價值觀被扭曲嗎?其實這是很複雜的事情,我覺得就是說當我們在談權力的時候,其實我們也在,好像也在簡化一種人認知的過程,就是…反正你不是有權力就是沒有權力。可是這個東西到底是怎麼影響我們?比如,一個女人她怎麼認知到他是一個女人?只是很簡單地你認知到你有沒有自主權嗎?我覺得應該還有更複雜的狀況,就包括為什麼…為什麼是女人出來捍衛那個非洲的那個割禮?我怎麼覺得這應該有很細膩的部份是…
「但是有更多女人在攻擊這樣子的事情啊,覺得它應該被廢除啊。」
我知道,因為重點可能不是該不該廢除吧!我覺得在這裡面,或是說這些出來捍衛的人到底提供了我們什麼樣子的角度,吧?我不是支持應該要割禮,因為我想應該超痛的,對啊,而且就算是在男人身上我也不太支持。
「可是我覺得沒有辦法去談一個最,發展到最高最理想的狀況是什麼,因為永遠是跟著所有的狀況在改變啊。」
「而且有先天的不足。就是先天本來就不平等,先天我們就是生理就是不同啊,女人就是永遠還是生孩子的,那個人啊。女人到30幾歲就是生育的那個底限了嘛,就是,這也是天生的啊,男人到7、80還有可能生啊。那個我們永遠也要求不到平等,那個不會平等啊,不可能啊。」
「不過我覺得好像,當然你講的比較是生物學的問題啦。就是說…可是生物學上的平等,它可能某程度上面…因為我們某種程度在談的是社會,或者是文化上的問題,那生物學上的我覺得它就是、就是你…它有某種法則,然後看你願不願意配合那個去走。可是我覺的在社會上的比較像剛剛講的,就是,其實是有一個框架。然後就是說,這框架的問題是說,可能跟你剛講的那樣比較像啦,就是,其實有時候自主性的問題,不是說你可以用自己去做什麼,而是你怎麼去意識到那個框架,跟這個框架被什麼東西構成的那問題。那,因為每一個框架,其實它會形成,在社會學的觀點裡面,它就是也是有一定程度的被…它是構成某一種信念被認同。比如說割禮,如果舉例啦,但是我說真的我沒有到那麼了解,如果它代表某一種成人某一種神聖,某一種Symbol的那個價值,他們去達到那個價值,他們是會去走入那個框架裡去做那些事情。但在那框架之外的人看起來會覺得,怎麼會去做這種事。」
「不合理。」「可是其實他們 ,」
就是普世價值。我覺得西方文化最大的一個武器是他們在輸出普世價值,因為他們在告訴你,對啊最終人類應該做的事情是怎麼樣,他們這樣教育全世界的人,但我總覺得這裡應…
「這很弔詭啊,就是你也不曉得說,好他一方面當然他們起了這個頭,就是從殖民主義開始他們在所謂教育全世界,但是一方面你也買單啦是不是?even到現在我們自己在做選擇,但是我們在做的是什麼樣的選擇,那是…」
「不過這裡面我想應該是有那個,它的自相矛盾在,就是它可能帶給你一個普世價值有沒有,可是他在殖民地做的事情完全跟他的價值不符合,就是說,他一方面帶來的是普世價值嘛,然後他一方面又帶來不平等。」
「對。」
「那這種東西它到最後,就會變成是說,其實像台灣以前在日據時代也是這個樣子,他可能給你一套就是文明化的儀式,讓你覺得好像你是文明人。可另外一方面他暗中就是說,那種什麼,制度上什麼的,那個台灣人就是沒有辦法,不論你怎麼努力,可能就是差他們日本人一截。所以說他那種,那種東西就是說,在看那種所謂那種帝國主義或殖民主義的時候,它通常它會有一種兩面性在,就是一方面要看到就是說他們的那個帶來的價值是什麼,然後另外一方面又要看他們的實際作為。那其實弄到最後就會變成就是說,就是去揭發那種矛盾的話,你可能反而就是會帶給自己某種程度的意識。」
3
「…然後,我覺得像剛剛那個講到的是,到底,比如說某一種講民主的也好,或者是女權的也好,這種運動的,或是說它追求的東西的終點或是什麼,就是那個目的性,最終的?其實我自己當然也沒有結論,但是我是想起來說我還滿認同一個日本哲學家的講法,然後他是從馬克思主義發展過來。他是認為說馬克思主義當初提出共產主義這個觀點的時候,他並不是認為說這東西是真的要去實現的那個,那個社會,而是它是一個某一種理想,但是,就是因為它是一個理想,所以可能代表著…比如說你會去消除不平等,消除各種的歧視,消除各種問題。它是一個理想,然後這個運動是要往這個理想一直走,但是它不可能被實現。
「那當它被實現的時候變成什麼?就是變成是蘇俄共產主義或者史達林的那個問題。所以他把這個觀念他分成兩種,一種叫做是被構成的理念,那東西是可以實現的。但是另一種就是說,他說是一種統整性的理念,它只是一個目的一個目標,你必須往那邊走。就是我們不知道民主最終是什麼,到底會不會變成共產主義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不平等的問題,有正義需要被討論的問題,有,就是你可…我覺得在運動的角度裡面,它是可以持續去往這個,這個方向走,在觀念上,那我自己是還…他沒有解答真的東西,但是我覺得ok就是一個方向,因為我們總是會有一個追求的那個idea這樣。」
「滿同意,我覺得那個價值怎麼樣在這過程中,我的意思是運動的過程中,不斷的被重新挪移跟定義,我覺得這個才是重點,我覺得後來會發現不管是哪一種社會理性,社會運動好了,它的那個意識型態其實對我來講,我後來都會去思考起來覺得很害怕…那,我的問題會變成說是,我們怎麼樣不斷的去調整那個意識型態?然後透過運動本身的方式。去重新的…不斷的打開它自己的問題,我覺得好像,那過程非常非常重要。」
「你說害怕是害怕?」
「它就會變成一個普世價值的輸出。」
「開始強大了。」
「對,它會變很強大,然後那個強大會模糊掉,模糊掉更多的東西。」
「這個好像比較像是,怕它變成教條主義那樣?」
「對啊,但重點是任何一種意識型態都可能變成教條主義。」
對啊,但是它另外一個問題是正義也會變成相對主義啊,就是那你的正義、其實就是一種相對的狀況…
「問題是只可能相對的存在。」
對啦!嗯,也許所有,應該說剛才我們談到的這些問題,其實某種程度上都是回到這種基礎上來說,就是如果我們不是首先先承認這種正義的這種相對狀況,那其實,在這上面的所有的討論都很有可能是,是脆弱的啦。反正,你只要一個很輕易的,比如說用另外一種意識型態去談,它就是完全是不一樣的事情。
「所以好像,因為如果…它比較涉及到倫理學的問題,倫理學它會因為情境而出現,但是它最終的問題是說,對有些人來講它不能被相對化。因為它給出的問題是說,它是一個你應該要做的事,而不是你必需要做的事的那個問題。你在某一個情境裡面它不能夠強迫你去做,比如說像是那種我們的文化裡講什麼小孩掉到井裡,噗通那個,那如果在倫理學觀點,它認為說你應該要去救一條生命,但是、但是,如果、它不是一個必然強迫,因為你可以說我剛好那天生病不能跳到水裡,或者是感冒或者是那個腳有點受傷。可是至少有一個這個應然的念頭,是你…它要被考慮到的,對、我覺得這個部份。因為一切都被相對化的時候啊,它就是,就它的問題是我們沒有原則性的東西可以、當然可能原則問題又會變成是某種教條啊…可是你總是要有一些參照點,去想這些事情,對啊,那框架問題還是說,有時候你怎麼回過頭去看,你的參照點是從哪邊來的那個東西,有點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