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金邊市最迷人的建築物入住者,生活在被迫搬遷的陰影之下。白色建築原本是真的全白,而不是灰、褐拼湊的斑駁外觀。在全盛時期,這些建築曾是柬埔寨最早的現代公寓,名聲遠播。興建於1963年,六聯棟混凝土的現代主義烏托邦曾代表一個新生獨立民族所向披彌的自信姿態。半世紀後,白色建築已是惡名昭彰,更承受犯罪與貧窮的不公名聲,被稱為環境毒瘤與治安死角。此外,人們也說它扼住金邊房地產的發展咽喉。
挑一個不尋常的地點
同樣是在被迫遷的陰影下,藝術家里諾經營起「莎莎藝術計劃」,這個與其他藝術家在2010年共同創辦的實驗性藝術實踐,並與柯威桑南(KHVAY Samnang)與林松善利納(LIM Sokchanlina)一起經營。白色建築不但人口龐大且遷移頻繁,素有貧民窟之名,選擇在此經營顯然並不簡單。我馬上就發現這裏的挑戰不少,而它也是里諾在此從事藝術實踐的挑戰。我們透過一種令人不安的Skype連線品質通話,大約每談10秒就聽不到了,但每次他仍以不疾不徐的口吻重複一遍。底下的介紹就是我們的對談重點。
莎莎藝術計畫空間始於市區的一間小藝廊,但里諾、桑南與松善利納對其侷限深感挫折,他們想嘗試更帶點實驗性的事情,搬到一個他們可以擴展工作坊的新空間,玩一玩跟「空間」有關的概念。「我們探勘了白色建築,心想:『這裏真的很迷人。』這一區是最早的實驗。」
得來不易的信任
里諾花許多年才了解白色建築的社區,同樣的,他們也花許多年才了解莎莎藝術,他表示,記得當他們剛開門時會邀請居民來看看這個空間,但是一個人也沒來,只好自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後來他們得到了一些體會,主要是來自這早期的經驗,就是在要和居民談到計劃時,人們所在的地方病不只是一個空間,也是所有無形的部份。
他將這計畫工作坊的學生們形容為「驚人的溝通媒介」:
透過學生經年累月的投入,彼此建立橋樑,善用連結。舉例來說,當時有一個雕塑計畫,學生到處敲門,商討任何居民不想留著的廢棄物品,他們說會把這些廢物做成藝術。居民會說:「什麼?你想要這個垃圾?變成藝術?一段時間後我們便建立一個心態:好吧,也許我是不懂,但這就是藝術。」
難以拆解的裡外恐懼
在2015年,莎莎藝術計畫空間首次舉辦Bonn Phum藝術節,為期兩週的小鎮藝術節,旨在粉碎白色建築的惡名,吸引更佳地段的鄰居來公寓—柬埔寨當地人和外地人都在邀請之列。我備感興趣地問里諾人們對藝術節的反應:
每次我們辦公開活動,新來的觀眾特別令我驚喜。許多人被這棟建築的外觀嚇到,或印象中它是金邊最窮的一個街區。為何想要進來?就算只是經過前門,他們也都畏首畏尾。另一方面,我們也收到一些白色建築住戶的回饋,說『這些都很有趣啦,但為何那些老外總是經過我家門口?』畢竟這裡不是公共場所,只是住宅區。所以我們會給外國遊客一些住戶公約:不要照相,不要逗留擅場他人住家,這些都是基本要求。
Bonn Phum藝術節是里諾最喜歡和最成功的計劃,齊聚兩百位觀眾在屋頂欣賞表演。更好的是,它也號召了許多公寓牆內的藝術心靈。「我們成功地和許多來自這個街區的藝術家們合作,藝術節這個櫥窗正好展示了這街區蘊藏的創造力有多豐富。人們得以看見他們自己的街坊鄰居表演,藝術家也得以在自己的街區展現他們的作品,我想這簡直太激勵人心了。」
別控制結果,而是創造共識
里諾自己的藝術實踐,聚焦於空間如何形塑人的行為;「我總是對創造一個結構、讓事物自然發生很感興趣,或許路徑無法預測,(它是)容許其他事物得以湧現的鬆散平台。我享受與人們共事,我喜歡合作的過程,我們可以從彼此身上學習,也可以生產相當不同的東西,比我們自己做更有潛力。我想控制這一切結果就沒有意思了。」他很滿意於這個過程的開展。
最後,我不禁納悶白色建築的未來,及莎莎藝術計畫空間是否可能(甚至試圖)影響其命運。里諾說:
最後狀況是,就在幾個月以前,政府提出一個居民安置計畫,位在城市的外圍。基於許多原因住戶並不滿意這個提議,比方說距離和公共設施。很難知道未來的走向。但對莎莎藝術計畫來說,我們考慮自己是一個藝術計畫,我們也不是爭取權益的機構。可以確定我們想繼續這個介入不同團體的模式:國內、外藝術家,本區的居民和學生。我希望,社區合作可以強化其他功能所需,因為目標龐大,白色建築在組織上是最有挑戰的社區。居民來來去去,總是流動並穿梭於城市。這是我們所面對的最大挑戰。
然而它還是擁抱著,參與願景意味著:莎莎空間不只是一系列的表演、或單純的工作坊。就像里諾說的:「當人們近來,他們不只是看見事件,也體驗到了融入街區的更大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