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搏擊》
每當我對著大海凝視,快接近那思考的核心時,它又倏忽飄然遠去。對於「海的邊界」我們始終無從抵達,每當靠近海平線之時它又無限延伸,惟有「陸地」是「海洋」的終點。
—白皇湧,《秀姑巒出海口風雲:歷史事件的書寫、敘說與展演》
Pakelang是海岸阿美族婚喪喜慶一道儀式,形式多為宴席,通常舉行於海邊,有說為慶功宴,有說為檢討會。以往一群人自行獵捕魚群、山豬、採摘野菜,就地烹煮食用完畢,象徵讓一個階段結束,並重新開始。最早普遍於喪禮舉行,家屬親友相聚陪伴久病親人度完最後一段時光,接著走訪他們的生活足跡,演示、回憶一段段逝者生命歷程,最後抵達生前最喜歡去的地方,開展這場道別的宴席。衍伸至今日,大大小小慶祝活動也常被稱為pakelang,內容也更加彈性。
花蓮豐濱在阿美族人口中是Fakon,撒奇萊雅及嘎瑪蘭族稱Bakung,日治時期改稱新社庄,國民政府改為豐濱。我們思索著人們長久以來的自我壓抑與焦慮,是否亦如同統治者對於地名的處置,「殖民」,抽轉了關於「淚流」:眼淚—情感,以及水流—自然的脈絡,產生了時而危險時而絢麗的瘋狂情節?這層發現與可能性的開展,對於看似無限蔓延的去脈絡現象進行再脈絡化的努力,期許能作為對於抵抗創作抑或論述等當代媒體的建制化傾向,在自我殖民時代之中的重要角色。
《眼淚搏擊》計劃希望由「淚流」出發,探討人與水的關係,各種水對於人、人對於水的「另類」可能。哭泣與流汗時,水與鹽份自身體流出,人體好像失去了什麼,卻也因此獲得心理的空間,得以順利運作;暴雨是水的襲擊,有時甚至奪走人們的家園,同樣的水卻也灌溉稻米,滋養人們的生命。經歷駐村與踏查,我們接觸到pakelang的習俗,人們將淚與汗回歸海中,而我們以自己的方式,完整這次與Makota’ay港口部落的互動,以駐村藝術家的身份,發展一場再脈絡化的,延伸自pakelang的儀式,試圖再更靠近那永遠無法抵達、無限延伸的海岸線,捕獲淚流、慶祝淚流。
藉由展覽的方式呈現作品,希望能讓大家體會駐村創作於在地的經驗。
認識港口:〈田野對話〉
採用計劃型創作結合檔案、散文、錄像等文件與作品,引申但不束縛於歷史與人類學科式文獻與田野調查,保留的更多彈性,希望更加貼近駐村於港口的經驗。當田野調查轉化為田野對話,我們彷彿真正成為在海際線上說故事的人。
Cepo’是阿美族語「在河口」的意思,「秀姑巒」、「奚卜蘭」均源於這個詞彙。秀姑巒溪出海口附近原為港口舊部落,港口事件當地阿美族遭受清廷近乎滅族,直到數十年後居民才回到今日部落所在地居住,而其後港口部落與其他原住民部落、漢、日、西方文化等各族群歷經世代的衝突與合作,至今日共生於這塊特殊的土地上,確確實實地存在於當下,不能被過去以歷史一詞概括。在 2018 年,台灣花蓮豐濱的港口,人們正以自己的步調生活著。
抵達豐濱,主辦單位三天的論壇讓我們大致瞭解環境與各個藝術家的創作,也以討論會的方式認識彼此。接著首先隨著同樣於此駐村,已在台灣多年並熟悉阿美族部落的美籍創作者阿德,前往秀姑巒溪位於太平洋出海口,靠近奚卜蘭島的沙洲上,見識以三角網捕撈pudow(魚苗)的人們。接著透過 Cepo’藝術中心負責人力之的引見,拜訪當地藝術家伊祐工作的823藝術村,見到他精湛的木雕手藝,了解之前發生的豐濱鄉「封冰箱」土地爭議,也在對話時第一次接觸到「Pakelang」這個儀式,陸續與部落居民談到pakelang今昔的不同;以前交通不便,不知道何時才是下次相聚, pakelang總充滿不捨之情,是重大事件後較為盛大的活動,現在只要一想要喝酒吃肉,其實不用親自下水,藉由購買取得方便、品項繁多,人們也動不動就來「Lang」一下。
8月7日港口部落父親節慶祝活動當天,當地青年、kaka(哥哥)們前來敬酒,其中有人也曾嚮往創作,但不得不向更多的生活壓力屈服,而現在大家普遍在大都市工作,假期才回到部落;不過,卻也有kaka表示自己因為留在部落而「樣樣精通」,參加過綠島人權營、後來協助我們搭設戶外工作帳篷的kaka即屬於此。他高中畢業的姪子與就讀國中的好友「八點鐘」扮演搭棚小幫手,還參加了我們舉辦的工作坊。喝了好幾輪米酒後,我們在仍燈火通明、笑鬧聲不絕於耳的午夜遊晃,遇見一隻活力充沛的大麥町「跳跳」,他的主人「總統」熱情邀請我們坐下,吃著蘇打餅配著啤酒,訴說工作多年後回鄉陪伴年邁父親的故事,當晚也在家中陪著身體不好,行動稍微不便的父親安靜度過,沒有參加部落共同的慶祝。聊著聊著跳跳都已半夢半醒,我們回到民宿,隔天為作品進行準備工作時又巧遇了一次跳跳和開著卡車的總統。
舒米帶領大家參訪她依據兒時記憶為部落申請經費、爭取回來的水梯田,來自附近部落的藝術家豆姐則分享,小時候大人因為安全問題不准小孩玩水,但小孩管不住,每次去玩都被打。準備創作與生活的過程,也與族語老師拉拉、藝術中心附近雜貨店的「阿嬤巴奈」、組織Cepo’水守隊於秀姑巒溪兩岸淨灘、巡守的「美麗姐」,以及參與塑陶工作坊的學生、村裡遇見的人們進行日常的對話,其中民宿巷口雜貨店82歲的奶奶熱情教我們族語,她驕傲表示自己是純阿美族人,有六個兒子,好多孫子,所以我們不可以叫她「伊娜」(阿美族語稱媽媽或年紀相近的女性),因為她更加年長,所以要叫她「阿嬤」,這讓我感到十分有趣。買完東西走30步路回民宿,鄰居就邀請我們坐下來喝酒,原來是幫我們搭棚子的kaka。Kaka說巷口這家店歷史十分悠久,以前還有打穀機,是地方上經濟較好的人家,阿嬤來自靜浦部落,年輕時嫁到港口,最有趣的是,他們也有拿香祭拜的習慣。前幾日與她的一位媳婦也曾聊了一陣,她結婚二十幾年,兩個兒子分別就讀國中與國小,每年從台中繞過半個台灣回到部落幾次,先生熱情參與年祭等部落活動,兒子們喜歡回來顧店打電動,卻不常與同年紀的鄰居往來。
同樣參與駐村,我們在藝術中心也常遇到建築師盧老師與分別來自花東各部落的學生比耀、Hanako、Kasiraw,也為我們分享對於原住民、藝術文化的理解。有時聽他們講幾句族語,Hanako說,其實他們不一定像我們會這樣隨口來上一句破破的族語,因為自己是族人,反而會擔心講錯。比耀來自馬太鞍部落,與我台北大學同班的好友Kating ,以及豆姐先生達鳳所屬的太巴塱部落同屬花蓮復興鄉,隔了一條河,兩個部落卻是世仇。她為我們解釋,曾有受到外力攻擊,馬太鞍幫助太巴塱部落打贏戰爭後,太巴塱卻拒絕將頭目女兒依照承諾嫁給馬太鞍勇士的傳說。雖說現在年輕人已沒有以往如此深重「世仇」之情,但還是能從港口與秀姑巒溪對岸靜浦部落的小孩,在遊戲活動中拒絕分在同一組、競爭學校人數與資源,或是貓公部落與港口部落在講述陶藝歷史時的出入,瞥見歷史痕跡如何持續影響一代一代人的端倪。
一天下午因為好奇Google地圖上標示,前往位於由原本派出所改建的藝術中心附近的「神社」,拜訪來自台北新店,經由顯靈、購置土地後將日治時期神社改為供奉玄天上帝的宮廟住持一家,可以看見建築保留了日式鳥居、燈座以及階梯。住持表示,平時除了工程事務,或是觀看年祭,的確較少與部落互動,信徒大部分也都來自台北。
日後我們在選定燻燒基地設置地點附近的大聖宮,也時常遇見大聖宮的住持,他表示這座位於港口部落,緊鄰秀姑巒溪出海口的大聖宮於數百年前即已創立,不同於湄洲移民的媽祖信仰,這裡的移民供奉的是齊天大聖。一日在下榻民宿意外讀到這次深深啟發我們的書籍《秀姑巒出海口風雲:歷史事件的書寫、敘說與展演》,民宿主人秋美阿姨熱心協助下,發現作者小白恰巧住在巷口,有幸親自拜訪,對於Cepo’事件,以及部落當下的生活有了更深入認識。
Makota’ay港口部落居民大部分是說著阿美族語的伊娜與kaka們,但也有像是剛從定居數十年的台北回到部落接手民宿的秋美阿姨、提供我們三餐的阿快姨與她極度害羞的小助手孫子及孫女拿手的三杯雞、雜貨店不說話回鄉狂打電動的弟弟、大聖宮一車一車進香團、升火、項鍊工作室偶爾出現的觀光客、藝術季駐村藝術家與工作人員;加上鄰近的靜浦、立德、新社、復興、磯崎等部落也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情狀,可以觀察到不同血緣、跨部落、跨文化的關係十分微妙。從國中男生跟我們分享靜浦、港口、新社、立德女生個性不同的小故事、配合舉辦藝術季的駐村部落,到慶典期間立委、議員以及縣長助選員的無所不在,在在提示了一種彷彿深深根植無法輕易擾動的複雜生態性。一天下午已曬得炭黑的三人到雜貨店買工具,老闆聽到我們講:「Nga’ayho(你好)!」非常開心,下一句興奮地說了族語,看見大夥困惑眼神,完全沒有遲疑停頓地翻譯:「你們要去哪裡?」我們回答去出海口,他叮嚀要小心,碰碰水,現在不要游進海裡。
陶與海,人與浪:〈冷熱皆宜俱樂部〉
燒製陶器在阿美族原屬女性工作,位於豐濱市區貓公部落經營Alike工作室的Kulas,為了向母親學習、傳承技藝,突破這項傳統,且在網路上提供了完整的介紹。雖然於港口部落正式訪問耆老燒陶回憶的行程因故未能達成,力之與出身港口的藝術家舒米仍提供在地陶藝知識與資訊,kaka們也表示兒時祖母燒陶的記憶仍歷歷在目。不若貓公諸多禁忌與規則,譬如選擇燒製基地、器皿樣式等,港口較為實際與彈性,一切以需求考量為主,目前像是擁有倒焰式磚窯的「當漂流木遇見陶」工作室已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特殊落灰風格,而我們決定嘗試當地較為傳統,以不具窯體、使用米糠為特色的燻燒,取代原先預定的柴燒磚窯進行創作。
於藝術中心舉辦的塑陶工作坊進行順利,同學們捏塑各式各樣杯器。雜貨店阿嬤巴奈的孫女並不多話,十分專注;就讀國中的「八點鐘」則與高中畢業,已決定簽下四年空軍志願役的「烏嘎哥」和我們談笑風生。因為名字音近族語骨頭「烏嘎」,又十分瘦削,八點鐘戲稱他為「烏嘎哥」,巴奈孫女就變成「烏嘎妹」。雖然八點鐘一度臨時被徵召幫助搭棚,真正見證到部落青年的「樣樣精通」,但他們仍細心完成作品,並刻上自己名字。期間,除了分享關於港口與靜浦國小的趣事,也有同學提到來自鄰近部落的母親與港口的父親感情不睦,不過叔叔卻十分照顧,自己就像是叔叔帶大的一樣。細問其他同學也發現,這裡的親戚關係十分緊密,因為有些話不會跟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說,卻可以常常跟一起出外、工作的叔叔阿姨分享,對於筆者自身親戚關係十分疏離的都市成長經驗,是明顯的對比。
製陶的步驟大略為採土、練土、塑陶、燒製。第一次試燒,由於米糠覆蓋不足、起火升溫太快導致捏塑的器皿破裂,不過卻已達到素燒的硬度。8月20日清早備齊米酒、檳榔、香菸、零食、乖乖和香,向祖靈、神明以及好兄弟致意後正式於出海口燻燒基地燒製。
燻燒過程守夜顧火,巧遇前來捕pudow的八點鐘。就著火堆與星空、少了攝影機與工作坊正式活動的顧慮,開始滔滔不絕談論女生、唱起歌來,他的歌單有上海歌手胡彥斌的情歌「空位」,台北融合陣頭、基督教背景、深受美國嘻哈文化影響的饒舌組合頑童MJ116「I Want It All」:「TRY SO HARD TO BE SUCCESSFUL/I WANT IT ALL/全部拿走不剩/I WANT IT ALL/NO THEY CAN’T HOLD US/幹完上ㄧ票的盤纏/還不夠老子塞牙縫/我的家財尚未萬貫/新局面讓我來搖控/搶奪黃金在我手盤玩/我貪婪也嗑熊胆/打家劫舍/搶劫你們所有財產重返/我就像是廖添丁/傳奇要現金/劫富濟貧值千金/從來都不留名」,字字不漏。他說自己在學校是風雲人物,不同部落的女生都要追他,但前女友還忘不掉。後來還與我們分享年祭情人之夜的趣事,說自己以後出去打拼,搞不好交個外國女友。語調之中看得出因某種早熟感到自豪,的確15歲的他捕魚、賺錢也會彈吉他,可以逞兇鬥狠,也可以出口成章。
成功開窯後,器皿全數燒製成功,且帶有漂流木鹽分燻出的烏亮光澤。緊接進行計劃下一環,將特製陶器獻祭給大海的儀式以及訪談影片拍攝,回民宿盥洗。氣象預報颱風並不會直撲台灣,當天浪的確非常高,但還想像不到淹沒我們基地的高度。沒想到再回到現場,直徑六公尺的沙坑、柴堆被海水填平,大聖宮的住持表示海水一度將出海口沙洲完全覆蓋。一個小時的時間,大海將我們花了一週建造的沙坑、燒成木炭的火燼完全覆蓋、不留痕跡,也帶走了我們還在坑口冷卻的幾乎所有陶器!雖說原本就有將作品獻給大海的構想,沒想到大海比想像的更加喜歡我們的陶器。
眼淚搏擊:〈三老鼠 Pakelang〉
我們思索如何將駐村經驗轉化為實體作品。資料蒐集過程得知港口部落擁有阿美陶的歷史,決定以陶藝作為出發點,而實地訪查之後,試圖結合pakelang的概念切入《眼淚搏擊》的主題。這是否是一種文化挪用?正如「三老鼠」與「山老鼠」雖是親戚,卻擁有迥然不同的辦事方法,我們取其義卻不斷其章,這層引用並不是去脈絡的,而是企圖使在地連結創作者自身的。
一個月,在部落拜訪的人與物必定是歷史裡逝去人事深愛、惦念的一代一代人、土地、傳統的延續與發展,有怡然暢飲、大嚼檳榔的伊娜與kaka們,渴望「幹大事」的國中生,準時偷吃肉的貓,變化多端彷彿會呼吸的出海口⋯。如果有一個超越藩籬之地,能夠一覽奚卜蘭島、秀姑巒溪、太平洋,港口、靜浦兩部落與大聖宮相互遙望的Cepo’北口沙洲可能就是這樣的地方。每時每刻變換,無數巨石跌聚至此成為圓融鵝卵與細密沙粒,卻也有堅硬海岩突起;人們製造的大量垃圾與奇異的天然岩島同時恆久屹立海中,發生過歷史悲劇的Cepo’,也是現在眾人相聚試圖了解彼此的Cepo’。這海陸萬物的交界霧線,似乎使我們理解日本人類學者古野清人形容pakelang是一種「脫聖返俗」的境界 (註1),就像無論發生什麼事,不同背景的人們最終仍然聚於此地,捕捉著pudow。
我們以自己的方式進行一場延伸自pakelang的儀式:自行於出海口捏塑、燒製陶塑的「水滴」與器皿,或盛裝河水海水,或滌淨自身,最終獻祭使陶土與鹽份回歸太平洋,將過去讓海水帶走。當那些就像從自己身體產出的陶器碎裂前,那不捨卻興奮的情緒就像pakelang瀕臨離別的人們;水流接觸皮膚的剎那世界突然清明起來,所有情緒消失,而陶器碎裂的瞬間知覺毅然返俗,抵抗著浪花將身體捲走,才發現殘留雙頰的海水就像自海中捕獲的眼淚,是我們pakelang的漁獲;慶祝地、貪婪地飲下運動飲料、酒精與礦泉水,重新開始水與身體的循環。
我們會回到城市,陶器的碎片不在身上,卻滲入、飲入體內溶解打造我們成為嶄新的器皿,盛裝屬於自身與所處土地的動態歷史、藝術、生活、身份本無需被切分的存在,釐清絆住自己與人們不管是當代藝術或是後殖民情節的種種問題,而重新帶著確信的力量踏上日復一日航行的軌道。宴席在港口事件中,是個可怕的陷阱,傳說清軍邀請所有阿美族壯丁舉行宴會,卻於酒酣耳熱之際將眾人屠殺殆盡;然而,宴席亦是pakelang人們的語言,難以言說的話語藉由共享的魚肉、酒水進入每個人體內,親密如同血緣的流通。我們仍然慶祝宴席,仍然舉行儀式,選擇自己的詮釋,為其賦予心中得以踏實的意義。
回到燒陶作為傳統女性的工作,其實母系社會並不代表男女地位是平等的。阿美族公眾事務仍多由男性決定,頭目與財產以母系繼承,但還是母系家族的男子擁有最大權力。捕魚原是專屬於男子的工作,海祭期間女性禁止接近祭場,青年男子聚集於海邊數日,必須自食其力,只能食用捕獲的食物,像是某種形式的成年禮,也彷彿與傳統pakelang就地採食、食用完畢的精神呼應;在此連結陶藝、漁獵與身份的交錯,也是我們延伸此一儀式的企圖。
駐村屆即結束,三人團隊於海邊共同用盡氣力,挖掘沙坑、搬來石頭、練土、塑陶、燒製、最終到海中打破它們,是努力思考的過程,當然帶有中二的習氣,暴烈的元素,但也具備細心。我們確保摔碎的是這次創作的淚水意象器皿,而不是傳統阿美族的器皿,結合繞繩與傳統一體成形捏素的手法,不去否認外來者的身份,也不被外來者的身份限制;我們是暫駐者、學習者、分享者、研究者、創作者、參與者,以尊重的心態認識豐濱港口部落的文化脈絡,並不急於呈現某種意識形態,而是將目前的發展與思索予以呈現。
致謝:感謝舒米於急需時提供米糠和陶土,力之協助駐村各項繁瑣細節,秋美阿姨熱心幫了許多大忙,也感謝未能謀面但仍十分眷顧的Kaka Raway。
無論持香祭拜、聆聽佈道、飲酒點菸,「祈福」儀式的對象雖是神靈,到頭來還是為了人們自己而進行。Pakelang彷彿是遠行之人激勵需要脫聖返俗的,還留於塵世拼搏的眾人的方法。這種「新的開始」的精神至關重要,因為我們不能沒有歷史、盲目地醉行於當下,也不能只剩下跳針的對於往日的緬懷亦或怨恨,而平白錯失每日的嶄新挑戰。藉由與自然、文化、歷史、當下、社群以及自身持續拉扯,活存之人的路途無從抵達,可能性也無限延伸。
(「鬼島踏查日記」由具美術、文史與影像特長,不同背景的「鬼島三老鼠」合作,至全台各地踏查、研究、進行計劃型創作。2017年《三老鼠那卡西訓練營》踏查地點設定在新北市浮洲濕地、新店林場以及擬實網路影像空間,藉由娛樂活動的包裝形式,進行較直接的議題討論; 2018年參與的《空投台灣》計劃,踏查範圍遍及全台各地,自點狀逐漸演伸成面狀的手法,更注重於研究的準確度。這次參加森川里海濕地藝術節,前往花蓮豐濱,希望能再進一步發展成立體性的,更富創造性的計劃,因此提出《眼淚搏擊》計劃。)